第54章 、無解的困境 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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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昭轉過身望向河面, 她能夠感受到來自河中的一股靈氣。大雨匯聚天地靈氣撒落地面時讓這裏的靈場格外混亂，但是那一抹格外突出的靈力還是能夠清晰可辨。
想來應當也是個大家夥，溫昭的神情不由嚴肅起來。
“河神顯靈了！”袁沙虔誠地俯下身, 頭重重撞在地上, 磕出了紅痕。
但情況並沒有如同他們所想的發展，沒有什麽河神出現懲罰罪人的戲碼，取而代之的是情況急轉而下。
雨勢陡然變成一個驚人的大小, 推動著河水不斷向岸上湧, 突然水面升到了一個高處沖斷了堤岸，向著河邊的人群襲來。
“河……神……？”袁沙以及人群怔楞地望著大浪, 一時毫無反應。
等到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卻已經來不及。
水流又急又猛, 瞬間沖散了人群，一個卷浪就要帶著人往河中走。
溫昭心中暗罵一聲，對，顯靈了，你們的神準備把你們全部帶走。
她轉身在河水沖過來的瞬間將昆吾插入地面固定身體, 水裹挾著各種雜物自她身邊沖過, 沖力仿佛被一頭猛獸直接從身上碾壓過。
溫昭咬緊牙堅持, 劍下的地磚卻開始松動，她一個踉蹌險些要被帶走。見狀溫昭只好拔出昆吾, 一把抓住旁邊被浪打翻的大樹的樹根固定身體。
將將固定住，一個陰影打在溫昭的臉上, 她回頭, 一個比先前更加高的浪頭近在咫尺。
溫昭睜大雙眼，剛想躲, 身體因失溫導致動作受到影響, 變得緩慢, 小腿傳來一陣抽筋的疼痛。
躲不過！
就在這時，一只手從溫昭身後抓住了她的手腕，一把將她拉起，另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腰間，緊接著溫昭便落入一個懷抱。
下一秒，蒼瓊劍起，賀懷辰將劍堪堪拉到了比水線高上沒多少的地方，再轉身就擡起手擋在溫昭的眼睛前，擋住她的視線。
衣服被水悉數打濕貼在了身上，溫昭下意識地伸手觸碰賀懷辰，在雙眼一片黑暗的情況下，感官帶來的體驗更為明顯。
她能夠感受到來自身體相接觸而帶來的賀懷辰的體溫，很溫暖甚至有一些熾熱，很快給溫昭的身體也染上一點溫度。
指尖之下能夠觸摸到他跳動的心臟，一下一下，溫昭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臟跟著一起跳動。
“別怕。”
溫昭有幾分失神，就聽到來自身邊那人的聲音，距離太近，她甚至能夠感受到賀懷辰呼出的熱氣觸碰到耳朵的感覺，瞬間耳尖不受控制地發熱。
她輕輕睜開眼睛，纖細的睫毛觸碰著賀懷辰的手心，帶來一點癢意。她忍不住輕輕地嗅了嗅，還是熟悉的味道。
“賀懷辰……”溫昭像是要確認這事是真實發生似的輕輕叫他的名字。
“嗯，我在。”賀懷辰的聲音響起，讓溫昭產生了莫名的安心。
突然有人驚呼的聲音傳來，溫昭回過神，抓住賀懷辰的手腕拉下，扭頭去看地面。滾滾河水向上沖，甚至舔上了溫昭的褲腿，一陣眩暈感在溫昭睜眼的瞬間湧上心頭。
賀懷辰感受到懷中之人的異樣，控制著蒼瓊就要向著周圍的建築物上飛。
“不，”溫昭拉住了他，她咬咬牙又往下看了一眼，眩暈中她能夠看到有很多人在河水中浮沈，拼命掙紮，一個浪過來恐怕就要吞噬。
來不及了。
“我也一同去。”溫昭盡量把視線放遠，不去看腳下。
賀懷辰聞言，猶豫了片刻，恰好對上溫昭此刻的神情，唇色泛白，毫無血色，哪怕是陌生人也能看出溫昭此刻的恐懼。
但是，溫昭那雙眼睛望了過來，裏面寫滿了堅定，他認真地看了一會，下了決心。
賀懷辰將昆吾放入溫昭的手心，將禦劍的口訣仔細地在溫昭耳邊講出來，用指尖將所需的靈陣在她的手心描繪，做完這些賀懷辰重新擡起眸子：“我從這邊開始，你從那邊開始可以嗎？”
溫昭的眼睛亮起來，她緊握住昆吾，露出一個笑臉。轉身放開昆吾，心中默念著賀懷辰所教的東西，深吸一口氣，溫昭慢慢踏上了昆吾。
有些不穩，但可以！
“昆吾，拜托你了。”溫昭俯下身子，盡力放低重心，控制著註意力，克服眩暈感。
她輕輕松開賀懷辰的手，尋找著自己的平衡，再稍稍習慣後立刻沖向河面。
賀懷辰註視著溫昭離開的背影兩秒，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而去。
說不上來被卷入的人到底有多少，溫昭估計著除了最開始時松蕓與陸星洲、江初柔及時救下的幾個，恐怕大部分都被浪帶走。
她看到一個就拉起一個，起初是向著附近的高地而去，但是這樣的效率太低。溫昭回身看了一眼一顆在大水中漂浮的樹，它在波濤翻滾之中成了獨舟。
一個想法在腦海中成形，溫昭拽著剛剛救起的人飛至巨樹之上。
“抓緊。”溫昭放開手，讓被救之人抓住樹幹，在松手的瞬間，樹便下沈了不少，那人面露慌張，更是緊緊抱住樹幹不肯松手，不時向著溫昭投來求助的目光。
她的手掌貼上了樹幹。
如果劍可以浮空，那別的東西呢？
靈力不斷在樹幹上鐫刻出法陣，被救之人明顯感覺到身下一輕，整個人跟隨著樹幹向上提了不少。
所要用的靈力遠比想象的要多，僅僅是浮在水面上就抽空了溫昭大半靈力，但是夠用了！她轉身去撈來更多人，一一丟上樹幹。
被丟上孤舟之人在度過了最初的嗆水後，也開始跟著溫昭的節奏見到一個拉一個，樹幹之上的人越來越多，水中之人越來越少。
溫昭幹脆脫離了樹幹，向著更靠近河中央之處去尋。
沒多遠，一個熟悉的人映入溫昭的眼簾。袁沙在河水中翻滾，他臉上寫滿慌張，明明前一秒河神大人已經出現，為什麽下一秒會發生這樣的事。
額頭上磕破的傷口在水中迅速發白，他被灌了一肚子水，但好在他還擅長水性，此刻在河中掙紮。
“河神大人......”袁沙眼前凈是水波，耳邊也是水聲，讓他的意識一度混亂。
“看來你的河神大人不太愛聽你說的話呢。”一個聲音沖破混亂在袁沙耳邊清楚響起，他艱難腳踩著水回頭看去，看到了之前那個妖女在一柄劍上坐下，雙腿下垂踢著水，手肘靠在大腿上，手掌托腮，好整以暇地低頭看著自己。
“你，妖女！”袁沙剛要破口大罵，一簇水瞬間湧入他的嘴中，他被嗆得要命，劇烈咳嗽起來。
“你們的河神好像不太有用。”溫昭眨著眼，聲音帶上了點蠱惑的味道，“建議你改信我家的神明大人。”
“我家的神明向來傾聽每一個人的聲音。”
“胡言亂語！！”袁沙聰明了，用手擋了擋，嘴上還是罵著，“嘴上說得這麽厲害，你讓他出來啊。”
溫昭挑了挑眉，倒是沒想到袁沙會這樣反駁自己，只不過......她沈思了片刻，或許對於狂信徒來說這不失為一種好辦法。
溫昭沈思的表情落在袁沙眼裏，他鎮定了許多，雖然不知道這妖女究竟是怎麽做到淩空禦劍的，但至少她無法像河神大人一樣呼喚出如此的暴雨狂風。
他剛想完，想到如今的處境，不免眼睛暗了暗。這一暗讓他直接錯過了溫昭擡手摸上自己手腕的動作。
“崽，來聲龍吟。”溫昭在神海深處用神識溝通著升龍鞭。
“昭昭，”升龍鞭的聲音帶著心虛，扭捏地開口，“我還沒成龍呢。”
“有什麽關系，”溫昭勾了勾唇角，“反正他們也沒聽過真正的龍吟。”
說完這句話她便站了起來，準備等袁沙失神時直接把他撈走。
升龍鞭來勁了，緊接著，他循著記憶中的聲音發出了一聲吟叫。厚重深沈的蛟龍聲響徹河面，更不要說就在跟前的袁沙更是聽得清清楚楚。
袁沙猛然擡起頭，甚至差點忘記踩水，那是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，是不屬於常識中任何一種物種的聲音。那聲音洞穿天地，直接傳入他的耳中。
恰好升龍鞭的一點神威沖破了河神的禁錮，將陰沈的天空稍稍撥開了一個角，一道天光突破屏障照下來，溫昭處於逆光的位置，天光經過溫昭打在了袁沙的臉上。
他睜大雙眼，看著沐浴在天光之下的溫昭。
“神......”袁沙張開嘴，喉嚨下意識地發出了聲音。
溫昭渾然不覺，勾起唇角，“怎麽樣，我就說我的神明更好一點吧？”
話音剛落，出乎溫昭意外的是眼前這人居然也不踩水了，呆楞地盯著自己一會直接就開始往水下沈。
溫昭：？？？
你們狂信徒真的好怪，說不過就說不過，幹嘛拿自己沈河？
半響袁沙都沒有再探出頭來，溫昭看了好一會才察覺出不對勁，老袁好像是真的沈下去了。她連忙紮入水中，河水混沌，睜眼什麽也看不清，好在有一團不太明顯的靈力就在不遠的水下。
溫昭憋著氣，一把撈起袁沙，沖出水面，往劍上一掛就往臨時孤舟上沖。剛落在樹木上，周圍的人發出了一聲驚呼。
“袁沙怎麽成這樣了，他的水性不是很好嗎？”人群連忙圍了過來，幫著袁沙吐出口中的水，站在一旁的人不禁開口道。
另一人捅了他的腰一下，那人連忙止住了嘴，眼睛小心翼翼地向溫昭看過來。
溫昭原本沒覺得怎麽樣，被這一眼看出了點莫名其妙，她下意識摸了摸臉頰，而後想到了什麽。
等等，大家不會覺得這是我打的吧？
“這個，老袁他是自己沈下去的。”溫昭開口解釋道，卻對上了所有人我懂的的眼神，這下連解釋都解釋不下去了。溫昭抿了下唇，還想說點什麽，沈默了一會想想還是算了，和狂信徒有什麽可說的。
她轉身重新沖入雨中。
越是找到後面，溫昭心中越是惴惴不安，好像一直沒有看到客棧的那兩個小姑娘，她們離河邊最近，更不要提袁沙一直喊著的觸怒河神，何況當時河中也確有東西。
雖不知道究竟是什麽，但是那片鱗片確實有些特殊。
她加快速度，貼近河面飛行，勉強能夠克制住眩暈感。
前方出現了一個小點，溫昭不由瞇起眼睛，那一身青色的衣服似乎正好是逢葉今天所穿的。飛近一看果然是逢葉，小姑娘此刻抱著捆著谷蝶的那根木柱在水中浮沈，可木柱上原本被捆著的人卻失去了蹤跡，只留下幾根繩索一同漂著。
一個浪打過來，恰好將意識昏迷的逢葉打醒，她下意識地向著原本谷蝶在的位置去摸，卻什麽也沒摸到。
“小蝶！”她喊出聲，再一回頭，才發現此刻自己身處河中央，她慌張地四處張望，沒有，沒有，哪裏都沒有谷蝶的身影。
逢葉手忙腳亂地想要爬上木柱，可脫力讓她剛剛將腳勾上去又再次滑下。反覆了兩三次再也沒有力氣，她虛虛抓著木柱上的繩子，嗆了幾口河水，咳得肺部疼痛。
眼淚從眼角滾了下來，砸入河面很快與水融為一體。
她不禁開始假設，如果在小蝶第一次說的時候就相信就好了，明明她從來不會撒謊。如果門口那條路早點修好就好了，她就不會換路。如果那天是自己去接她就好了，她就不會獨自去客棧，也不會獨自去看到那雙眼睛。
千萬個如果錘在逢葉心頭，化成了最後一個如果。
如果當初從未相信過什麽河神......
悔意交織在逢葉心中，讓她直不起腰，更睜不開眼睛。
突然從頭頂響起了一個聲音。
“如果還繼續哭下去，就真的只能想如果了哦。”
逢葉猛然睜開眼睛，看到了站在了木柱之上的溫昭，她仿佛沒有重量，逢葉根本沒有感覺木柱有任何變化，也毫無察覺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到來的。她楞楞地看著溫昭，呆呆地開口：“客官......”
“起來，”溫昭彎著眼，一把拉住逢葉的後領，得益於這段時間的修煉，使得溫昭想要拉起個小姑娘也輕輕松松。
逢葉聯想到了之前袁沙出劍時被溫昭一劍擋下來，加上她出現在這大河之中，再這麽遲鈍也該意識到溫昭的不一樣。
“客官，您是神嗎？”小姑娘半跪在木柱上，擡著頭望著溫昭。
溫昭低下頭看著逢葉一會，總覺得要解釋修仙求道這種事很麻煩，想了想後幹脆向她伸出手，開口道：“那你願不願意做一次神使，讓我們一起把你的好友搶回來。”
那只手就在眼前，逢葉看著溫昭的手好一會，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，手指又細又長，指尖透著粉色，整雙手柔軟細膩，沒有半點繭的痕跡。
在逢葉的印象中，只有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才會有這樣的手。可是大小姐是不會像這樣手拿著劍，站在雨中，站在河的中央，向自己這樣的人伸出手的。
那只能是神了。
自小形成的理念在她的心中打轉，西黎信奉河神，河神會庇護所有人，其他的都不是神，是邪門歪道。
可逢葉還是伸出了手，她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溫昭攤開的手心上。
如果信奉邪神就可以救下小蝶......
那麽就算萬劫不覆也在所不惜！
溫昭在逢葉手放上來的一瞬間勾起了唇角，她一把將逢葉拉起來，扭過頭去感受著河中翻滾的靈力。逢葉才與谷蝶分開，溫昭多少能夠感覺到一些。
她拿出一根尋靈草的須，咬在了唇中，尋靈草沒跟過來，只能靠著這種方法來擴大感知。萬千靈力在她的感知中展開，如同一張大網交織在一起，而那條屬於谷蝶的絲就藏在其中。
溫昭的神識快速略過每一道絲，最後在一處停了下來。她睜開眼，找到了！
一腳踏在了木柱之上，木柱順應溫昭的心意向著靈力通往的方向快速行進。
“小蝶！”逢葉看見了，就在前方，出現了一道旋渦，周圍的河水不斷下沈，而最中央處卻奇怪地形成了一片真空領域，谷蝶躺在中間，頭發蓋住了半張臉，生死未蔔。
溫昭剛想靠近，心中警鈴大作，有什麽東西就在身邊，正透過水幕看向自己。
下一秒，一個黑影自水下竄出，直接撞上了木柱，木柱瘋狂搖動而後裂開了一道縫隙，縫隙越來越大，形成一道無法合攏的裂痕，一聲輕響後，木柱直接斷裂開。
溫昭揮劍將身處於另一半木柱之上的逢葉直接送出這一水陣，轉頭狼狽地躲開水中怪物的水彈。
無數道水柱自河面升起，帶著兇猛的陣勢沖向天空，在空中炸開來，變成一道道水箭向著溫昭射來。
太密集了，又是在水中，溫昭的動作不可避免受到影響。但是比腦子更快的手中的劍，她下意識地使出了控靈第一式。
水箭在她眼中頃刻間化成漫天飛雪，就算水箭再密，又怎麽可能比得上片片雪花？
控靈二式。水箭的速度逐漸變慢，溫昭向前跨出了一步，無數水箭沖向她剛剛所占的位置，四面八方的攻擊撞在了一起，相互抵消，最後化成一大捧水紛紛揚揚落入河中。
控靈三式。身體的每一處靈力都在溫昭的控制之下，被劃分了一點又一點，每一絲靈力都被靈活運用起來，灌入昆吾之中。
溫昭睜開雙眼，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白光，起身一劍破開水箭，再一劍擊破最近的水柱，最後一劍揮出之時，周圍所有的水柱應聲爆開。漫天雨珠飄飄灑灑，卻沒有一滴落在溫昭的身上。
舌尖勾著的來自尋靈草的靈力還未用完，溫昭回身望去，在那裏，她清楚地看到了靈力來源，身處在水面之下數十米的位置，那一團正不斷移動的獵物。
要追下去嗎？溫昭垂下眸子，一直凝視著所謂的河神的怪物，她細細感受了一下還剩下的靈力，在浮起大樹上消耗過多，原本就不剩下多少，剛剛的三劍更是消耗巨大。
如今剩下的......僅僅只剩下一劍而已。
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，溫昭屏住呼吸，將所有的註意力集中，尋找著突破口。
而那水中怪物又何嘗不是如此，它眺望著水面上那人，就是她打破了儀式，明明只差一點就能成功，如今卻又來壞自己的好事。
一聲咆哮從水底湧出，音波震得溫昭耳朵滲出了些血，她顧不上這點傷，一點也不敢分心。
突然，溫昭找到了，那一個破綻，就在那怪物的胸口有一枚靈力特別濃郁的鱗片，恰好護住它的心臟。
與此同時，怪物也終於找到了溫昭的弱點，它一個猛沖自水底湧了上來，波濤為它開路，狂風暴雨給它提供力量。
溫昭握緊昆吾，在水浪翻湧的瞬間，破開水幕，終於見到了怪物的真面目。這一眼讓溫昭瞳孔緊縮，一個奇怪的想法從她的腦海中冒了出來。
西黎鎮的人知道自己供奉的居然是條胖頭魚嗎？
就......怪出人意料的。溫昭楞了楞，雖然眼前這怪物身姿巨大，遠超三米以上，但也改變不了它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怪物看懂了溫昭此刻的表情，它怒不可遏地沖了過來。
溫昭蹙眉，向右邁出一步，躲過攻擊，重新回到了那種玄之又玄的境地。她反手揮出昆吾，將所有的靈力凝聚在了手心。
控靈第九式，雖然始終無法學會最後一式，但是也足夠了。溫昭沈下身體，帶動著昆吾向前沖去，恰好擊中了怪物胸口的那枚護心鱗。
在昆吾刺入的瞬間，溫昭察覺出不對勁，鱗片過於脆弱，完全不像是一枚凝聚了靈力的寶物。下一秒昆吾停下了，就在距離刺入心脈只剩下不到一指的距離，絲毫不能前進。
溫昭睜大雙眼，接著那一點空隙望見了一枚金色的鱗片，就在昆吾之下。
雙層鱗片？
不好。
她猛然反應過來，對上怪物眼中狡猾的神情，下一秒它張開嘴重重咬上了溫昭的肩胛。咬合力瞬間爆發，溫昭的左肩被生生咬去一層肉。
狂暴的撕咬不斷擴大著這一處傷口，讓她的左肩變得失去了感覺，緊接著整個人被怪物一同帶入水中。
河水冰冷，迅速將溫昭全身包裹，越是往下沈水的顏色越深，深到什麽也看不見，只有湍急的亂流中雜物撞上她身體時，她才能有所辨別。
窒息感很快湧了上來，無法呼吸，肺部渴求著氧氣，心跳頻率急劇增加。
瀕死之刻讓溫昭的理智十分清晰，究竟差在了哪裏？她下意識地聯想到了遲遲還未學會的那最後一式。無論賀懷辰和牧思遠翻來覆去研究了幾次，明明一模一樣地舞了出來，可是卻在哪裏不對。
記憶回轉到溫昭第一次探入玉簡的那一刻，是漫天飛雪，到最後再無一點雪花，究竟問題出在了哪裏？腦中開始不斷演化一劍一式，在最後一式時重新卡住。
還缺點什麽，缺在了哪裏？
溫昭心中帶上了些迷茫，失血帶來的短暫眩暈開始影響她的判斷能力，畫面一遍遍在她腦中重放，最後停留在了一幀之上。
畫面定格在那位前輩望向自己的那一刻，那雙眼睛重新出現在了溫昭的腦海中，兼並了孤獨與溫暖的矛盾感。溫昭突然察覺到了什麽。
純陰之體。
一個大膽而瘋狂的想法在她的心中紮下了根。溫昭吐出肺中最後一點氧氣，將全身所有的靈力匯聚起來，在生死的邊緣將靈力的活躍度提高到了一個點。
那正是全身靈力暴走的臨界點。
邁過去，就是暴動，也許會帶來無法預測的結果；但若不邁過去......
溫昭慢慢睜開了眼，已經不需要考慮後果了。
還有人在等我回去。
瞬間靈力沖破了臨界點，整個水域開始震蕩。怪物敏感地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勁，一陣致命的吸引力傳來，它下意識向著溫昭沖了過去。
溫昭感覺到一雙手握上了自己的手腕，有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。
“不要害怕，這一劍要這樣。”
聲音溫柔，帶著靈魂中的共鳴，那是來自於血脈深處的呼喚。溫昭下意識地就隨著這個聲音送出了那一劍。
靈力在昆吾的劍端爆發開來，怪物近乎毫無察覺，只看到溫昭揮出了那一劍，一點劍芒碰觸到自己的護心鱗，下一秒就見到她收了劍。
“破。”
護心鱗應聲而碎，一道微不可見的傷口洞穿了怪物的心臟，它驚慌地想要逃，卻在剛要移動的瞬間感受到了一絲異樣，當它低下頭去看傷口之時，那顆完整跳動的心臟在那一剎那撕裂開來。
溫昭無暇去顧及怪物的現狀，她的神識重新被拉回了玉簡中的那場大雪場景。但與那時不同的是這一次沒有了雪，只有一名女子席地而坐，她的身邊放著一柄劍。
雖然溫昭從未聽過賀懷辰描述那片小天地，卻莫名地認定這裏就是那處地方。女子平靜地拿出一塊布輕輕擦拭著劍，她的動作十分輕柔，從動作中便能察覺出她毫不掩飾的喜愛。
做完這一切後，她放下了劍，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入了一處山洞，在她進入的瞬間冰攀上了洞穴口，將其牢牢冰封，一層一層的冰成了最好的閉鎖。雪重新開始下起來，而那柄劍獨自起身，鎮守住了這一方天地。
溫昭徹底明白了那位前輩想傳遞的意思。
這是出於同一個血脈的悲憫，純陰之體是一場無解的困境。
......
“溫小昭還沒回來嗎？”賀懷辰帶著最後一個人落下時，恰好聽到了陸星洲的聲音。
雨勢未小，但河水卻在逐漸退去，不似之前般洶湧。
逢葉紅著眼睛在跟陸星洲描述溫昭消失的地點，在木柱破碎的瞬間，溫昭將其送走，她死命抱著木柱順著河流而下，撞上了沿著下游尋找的陸星洲。
賀懷辰皺眉，他已經掃蕩完整條河道都沒有感知到最初那抹怪物的靈力，原本以為溫昭應該已經結束了救援，但現在卻......那溫師妹究竟去了哪裏？
就在他要再次動身時察覺到了身後的一點動靜，賀懷辰轉過頭去，看到溫昭回來了，手上還抱著一個人。
就在她落地的時候，其他人都圍了上去。
“小蝶！”逢葉從溫昭手中接過谷蝶，輕輕伸出手指去感受她的鼻息，在感受到那似有似無的氣息時，她才松了一口氣。
“把這個用水化開，每天吃四分之一顆就好了。”溫昭遞過去一瓶丹藥，細細地把用法交代清楚。
等到處理完後，溫昭一回頭看到了站在身後的江初柔和陸星洲。陸星洲被江初柔強按著，這才沒有出聲打斷，但表情已經是憋不住了。
見溫昭一結束，陸星洲立刻開口：“你見到河神了？長什麽樣，有什麽能力，現在怎麽樣了？”
而江初柔只是歪了歪頭：“殺了嗎？”
陸星洲的聲音戛然而止，確實這個才是最重要的。面對陸星洲期待的眼神，溫昭只好淺笑著點頭。
“殺了。”
“強啊溫小昭！”陸星洲毫不猶豫地湊上來，纏著溫昭就要她講細節，剛要再問就被江初柔直接拖走，“過來，還有事情要處理。”
周圍的人群散去，該搶險的搶險，該救人的救人。一時周圍只剩下了溫昭和賀懷辰兩個人。
溫昭一擡頭就發現賀懷辰正在看自己，她像平常習慣地一樣彎起眼睛笑了一下。
“溫師妹。”賀懷辰幾步走了過來，“沒有受傷吧？”
溫昭聞言一僵，左肩膀被咬傷的傷口只是草草處理了一下，現在的左手臂還有些麻木。原本是想等到回房間時再好好處理，不然讓其他幾人看到了，指不定要怎麽說自己。
“沒有，我是誰。”溫昭勾起唇角，打趣著試圖混過去，好在賀懷辰也沒有起疑心，這也多虧了自己剛剛還能留個心眼換了身樣式差不多的衣服，這才沒露出點狼狽模樣。
她匆匆說完，就想要離開，剛開始走的幾步甚至因為緊張有點同手同腳。
賀懷辰有些迷茫地看著溫昭的背影，溫師妹還在生我的氣嗎？這份迷茫在他的視線落在溫昭的袖口之上時停止。
那裏用絲線繡了幾道暗紋，本來沒什麽問題，只是這不是溫昭早上穿的那一件。
溫昭松了一口氣，還好賀懷辰沒有發現，她的心稍微輕松了起來，這一放松傷口更疼了。她不由罵了一句怪物的牙齒後，手摸向芥子囊準備拿顆止疼的丹藥。
就在恰好摸出丹藥準備吃下時，一只手握住了溫昭的手腕，她下意識回頭對上了賀懷辰的眼睛。
“傷在哪裏？”
......
“嘶。”溫昭倒吸了一口冷氣，隨意包紮在傷口上的布被解開的時候扯動著傷口，疼痛瞬間沖上頂峰。
賀懷辰聞言一頓，手上的動作更是放慢了許多。
賀懷辰在發現溫昭異樣後和時松蕓交代了一聲，立刻帶溫昭回了客棧，此刻兩人就在溫昭的房間裏。雖然溫昭本想說自己可以處理，但對上賀懷辰的神情還是把話咽了下去。
房間裏很安靜，只有賀懷辰輕輕處理傷口和溫昭時不時吃痛發出的一點聲音。
這過分的安靜讓溫昭產生了一點心虛的情緒，上一次賀懷辰受傷時自己就氣了好久，沒想到這才沒多久事情又輪轉到了自己身上，特別還是賀懷辰一直不說話的情況下，心虛的感覺又向上提了提。
溫昭有些憋不住，小心地開口：“賀懷辰，你生我氣了嗎？”
後背之上賀懷辰清理傷口的動作重了點，疼得溫昭眼淚都快掉下來了，一聽到溫昭的聲音，他又重新控制自己的力度。
“你別生我氣，當時周圍都沒有人，只能我上了呀。”
“唉，不然客棧裏那個小姑娘不是要哭死了？”
“而且我也好好回來了，對吧。”
溫昭憋著眼淚耐心地解釋著，就聽到身後的一聲嘆息，她轉過頭去看賀懷辰，見到他抿著唇的樣子。
“那如果你出事了呢？”賀懷辰放下手中的藥粉，溫師妹好像永遠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。
第一次見面時也是，會跟著別人走。在大測時也是，會一個人帶著獸群離開。劍冢的時候帶出了焚塵，蒼瓊不止一次嚷嚷著焚塵的危害。現在還是這樣，歷練本就應當是三個人共同完成，結果自己一個人就解決了。
就算溫昭說得風輕雲淡，但是賀懷辰看著她肩上的傷，生生被撕掉了一塊皮，距離傷到骨頭也就是怪物一歪嘴的事情。
“我......”溫昭一時語塞，剛想習慣性地擡頭摸向鼻子，手一動就牽連到了肩部，更痛了。
賀懷辰讓她轉過去，繼續幫她上藥。
室內又恢覆安靜，溫昭換了另一只手摸了摸臉頰，賀懷辰是什麽意思呢？
“其實應該沒有太大關系啦，因為陸星洲他們很快就會過來的，到時候我就會輕松很多了。”
“而且，就算是受了點傷也沒什麽事，我師父經常講過哪有修士不受傷的。”
“所以你不用顧及兩道之間的關系什麽的......”
溫昭試圖按照賀懷辰的想法走，第一次在大衍宗見面時，賀懷辰就說過自己很重要，能夠推進著兩道之間的關系，雖然溫昭完全沒有這樣想過，但也姑且相信著賀懷辰的話。
她想不明白賀懷辰為什麽生氣，想來想去也只能因為這個，便連忙解釋著。
“我在擔心你。”
溫昭杏眼睜大，她一臉驚愕地回過頭，懷疑自己聽錯了。
賀懷辰下意識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，對上溫昭的視線感覺到一絲羞赧，他低下眸子，強鎮定下來，拿起繃帶開始包紮。
溫昭有點懵，她不太清楚賀懷辰的意思和自己的意思是不是一致，她更不敢去問，生怕是自己誤錯了意思，落得空歡喜。
她眨眨眼睛，又回過頭來，咬著下唇壓抑住內心的喜悅。
“好了。”半響，賀懷辰重新開口，溫昭摸了摸纏好的肩膀，尷尬地點了點頭，這種時候該說點什麽話呢......
“你綁的真好？”
話一出口，溫昭紅了臉，心中暗罵，這是說的什麽蠢話！！她都不敢擡頭看，卻聽到賀懷辰的笑聲。
“謝謝小師妹的誇獎。”賀懷辰突然想到了印飛昂和時松蕓叫溫昭的方法，很好聽也很特別，不由也跟著叫上了一聲。
小師妹，小師妹，小師妹。溫昭覺得心臟跳得快要爆炸了，明明不是第一次被別人這麽叫了，但偏偏賀懷辰這樣就讓人產生點不同的想法。
溫昭雙手按著被子，低著頭，不用去照鏡子，就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臉很紅。
“沒事吧？”
“沒事。”溫昭小聲地開口，就差沒用手擋著臉，但那樣也太過明顯。
“那你好好休息。”賀懷辰收拾完了東西，確認溫昭確實沒事了，就準備離開，剛走上幾步又回頭，“等你好了，跟我講講是怎麽殺掉那個怪物的吧？”
聲音一出，溫昭嘴角的笑停下了，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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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來應當也是個大家夥，溫昭的神情不由嚴肅起來。
“河神顯靈了！”袁沙虔誠地俯下身, 頭重重撞在地上, 磕出了紅痕。
但情況並沒有如同他們所想的發展，沒有什麽河神出現懲罰罪人的戲碼，取而代之的是情況急轉而下。
雨勢陡然變成一個驚人的大小, 推動著河水不斷向岸上湧, 突然水面升到了一個高處沖斷了堤岸，向著河邊的人群襲來。
“河……神……？”袁沙以及人群怔楞地望著大浪, 一時毫無反應。
等到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卻已經來不及。
水流又急又猛, 瞬間沖散了人群，一個卷浪就要帶著人往河中走。
溫昭心中暗罵一聲，對，顯靈了，你們的神準備把你們全部帶走。
她轉身在河水沖過來的瞬間將昆吾插入地面固定身體, 水裹挾著各種雜物自她身邊沖過, 沖力仿佛被一頭猛獸直接從身上碾壓過。
溫昭咬緊牙堅持, 劍下的地磚卻開始松動，她一個踉蹌險些要被帶走。見狀溫昭只好拔出昆吾, 一把抓住旁邊被浪打翻的大樹的樹根固定身體。
將將固定住，一個陰影打在溫昭的臉上, 她回頭, 一個比先前更加高的浪頭近在咫尺。
溫昭睜大雙眼，剛想躲, 身體因失溫導致動作受到影響, 變得緩慢, 小腿傳來一陣抽筋的疼痛。
躲不過！
就在這時，一只手從溫昭身後抓住了她的手腕，一把將她拉起，另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腰間，緊接著溫昭便落入一個懷抱。
下一秒，蒼瓊劍起，賀懷辰將劍堪堪拉到了比水線高上沒多少的地方，再轉身就擡起手擋在溫昭的眼睛前，擋住她的視線。
衣服被水悉數打濕貼在了身上，溫昭下意識地伸手觸碰賀懷辰，在雙眼一片黑暗的情況下，感官帶來的體驗更為明顯。
她能夠感受到來自身體相接觸而帶來的賀懷辰的體溫，很溫暖甚至有一些熾熱，很快給溫昭的身體也染上一點溫度。
指尖之下能夠觸摸到他跳動的心臟，一下一下，溫昭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臟跟著一起跳動。
“別怕。”
溫昭有幾分失神，就聽到來自身邊那人的聲音，距離太近，她甚至能夠感受到賀懷辰呼出的熱氣觸碰到耳朵的感覺，瞬間耳尖不受控制地發熱。
她輕輕睜開眼睛，纖細的睫毛觸碰著賀懷辰的手心，帶來一點癢意。她忍不住輕輕地嗅了嗅，還是熟悉的味道。
“賀懷辰……”溫昭像是要確認這事是真實發生似的輕輕叫他的名字。
“嗯，我在。”賀懷辰的聲音響起，讓溫昭產生了莫名的安心。
突然有人驚呼的聲音傳來，溫昭回過神，抓住賀懷辰的手腕拉下，扭頭去看地面。滾滾河水向上沖，甚至舔上了溫昭的褲腿，一陣眩暈感在溫昭睜眼的瞬間湧上心頭。
賀懷辰感受到懷中之人的異樣，控制著蒼瓊就要向著周圍的建築物上飛。
“不，”溫昭拉住了他，她咬咬牙又往下看了一眼，眩暈中她能夠看到有很多人在河水中浮沈，拼命掙紮，一個浪過來恐怕就要吞噬。
來不及了。
“我也一同去。”溫昭盡量把視線放遠，不去看腳下。
賀懷辰聞言，猶豫了片刻，恰好對上溫昭此刻的神情，唇色泛白，毫無血色，哪怕是陌生人也能看出溫昭此刻的恐懼。
但是，溫昭那雙眼睛望了過來，裏面寫滿了堅定，他認真地看了一會，下了決心。
賀懷辰將昆吾放入溫昭的手心，將禦劍的口訣仔細地在溫昭耳邊講出來，用指尖將所需的靈陣在她的手心描繪，做完這些賀懷辰重新擡起眸子：“我從這邊開始，你從那邊開始可以嗎？”
溫昭的眼睛亮起來，她緊握住昆吾，露出一個笑臉。轉身放開昆吾，心中默念著賀懷辰所教的東西，深吸一口氣，溫昭慢慢踏上了昆吾。
有些不穩，但可以！
“昆吾，拜托你了。”溫昭俯下身子，盡力放低重心，控制著註意力，克服眩暈感。
她輕輕松開賀懷辰的手，尋找著自己的平衡，再稍稍習慣後立刻沖向河面。
賀懷辰註視著溫昭離開的背影兩秒，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而去。
說不上來被卷入的人到底有多少，溫昭估計著除了最開始時松蕓與陸星洲、江初柔及時救下的幾個，恐怕大部分都被浪帶走。
她看到一個就拉起一個，起初是向著附近的高地而去，但是這樣的效率太低。溫昭回身看了一眼一顆在大水中漂浮的樹，它在波濤翻滾之中成了獨舟。
一個想法在腦海中成形，溫昭拽著剛剛救起的人飛至巨樹之上。
“抓緊。”溫昭放開手，讓被救之人抓住樹幹，在松手的瞬間，樹便下沈了不少，那人面露慌張，更是緊緊抱住樹幹不肯松手，不時向著溫昭投來求助的目光。
她的手掌貼上了樹幹。
如果劍可以浮空，那別的東西呢？
靈力不斷在樹幹上鐫刻出法陣，被救之人明顯感覺到身下一輕，整個人跟隨著樹幹向上提了不少。
所要用的靈力遠比想象的要多，僅僅是浮在水面上就抽空了溫昭大半靈力，但是夠用了！她轉身去撈來更多人，一一丟上樹幹。
被丟上孤舟之人在度過了最初的嗆水後，也開始跟著溫昭的節奏見到一個拉一個，樹幹之上的人越來越多，水中之人越來越少。
溫昭幹脆脫離了樹幹，向著更靠近河中央之處去尋。
沒多遠，一個熟悉的人映入溫昭的眼簾。袁沙在河水中翻滾，他臉上寫滿慌張，明明前一秒河神大人已經出現，為什麽下一秒會發生這樣的事。
額頭上磕破的傷口在水中迅速發白，他被灌了一肚子水，但好在他還擅長水性，此刻在河中掙紮。
“河神大人......”袁沙眼前凈是水波，耳邊也是水聲，讓他的意識一度混亂。
“看來你的河神大人不太愛聽你說的話呢。”一個聲音沖破混亂在袁沙耳邊清楚響起，他艱難腳踩著水回頭看去，看到了之前那個妖女在一柄劍上坐下，雙腿下垂踢著水，手肘靠在大腿上，手掌托腮，好整以暇地低頭看著自己。
“你，妖女！”袁沙剛要破口大罵，一簇水瞬間湧入他的嘴中，他被嗆得要命，劇烈咳嗽起來。
“你們的河神好像不太有用。”溫昭眨著眼，聲音帶上了點蠱惑的味道，“建議你改信我家的神明大人。”
“我家的神明向來傾聽每一個人的聲音。”
“胡言亂語！！”袁沙聰明了，用手擋了擋，嘴上還是罵著，“嘴上說得這麽厲害，你讓他出來啊。”
溫昭挑了挑眉，倒是沒想到袁沙會這樣反駁自己，只不過......她沈思了片刻，或許對於狂信徒來說這不失為一種好辦法。
溫昭沈思的表情落在袁沙眼裏，他鎮定了許多，雖然不知道這妖女究竟是怎麽做到淩空禦劍的，但至少她無法像河神大人一樣呼喚出如此的暴雨狂風。
他剛想完，想到如今的處境，不免眼睛暗了暗。這一暗讓他直接錯過了溫昭擡手摸上自己手腕的動作。
“崽，來聲龍吟。”溫昭在神海深處用神識溝通著升龍鞭。
“昭昭，”升龍鞭的聲音帶著心虛，扭捏地開口，“我還沒成龍呢。”
“有什麽關系，”溫昭勾了勾唇角，“反正他們也沒聽過真正的龍吟。”
說完這句話她便站了起來，準備等袁沙失神時直接把他撈走。
升龍鞭來勁了，緊接著，他循著記憶中的聲音發出了一聲吟叫。厚重深沈的蛟龍聲響徹河面，更不要說就在跟前的袁沙更是聽得清清楚楚。
袁沙猛然擡起頭，甚至差點忘記踩水，那是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，是不屬於常識中任何一種物種的聲音。那聲音洞穿天地，直接傳入他的耳中。
恰好升龍鞭的一點神威沖破了河神的禁錮，將陰沈的天空稍稍撥開了一個角，一道天光突破屏障照下來，溫昭處於逆光的位置，天光經過溫昭打在了袁沙的臉上。
他睜大雙眼，看著沐浴在天光之下的溫昭。
“神......”袁沙張開嘴，喉嚨下意識地發出了聲音。
溫昭渾然不覺，勾起唇角，“怎麽樣，我就說我的神明更好一點吧？”
話音剛落，出乎溫昭意外的是眼前這人居然也不踩水了，呆楞地盯著自己一會直接就開始往水下沈。
溫昭：？？？
你們狂信徒真的好怪，說不過就說不過，幹嘛拿自己沈河？
半響袁沙都沒有再探出頭來，溫昭看了好一會才察覺出不對勁，老袁好像是真的沈下去了。她連忙紮入水中，河水混沌，睜眼什麽也看不清，好在有一團不太明顯的靈力就在不遠的水下。
溫昭憋著氣，一把撈起袁沙，沖出水面，往劍上一掛就往臨時孤舟上沖。剛落在樹木上，周圍的人發出了一聲驚呼。
“袁沙怎麽成這樣了，他的水性不是很好嗎？”人群連忙圍了過來，幫著袁沙吐出口中的水，站在一旁的人不禁開口道。
另一人捅了他的腰一下，那人連忙止住了嘴，眼睛小心翼翼地向溫昭看過來。
溫昭原本沒覺得怎麽樣，被這一眼看出了點莫名其妙，她下意識摸了摸臉頰，而後想到了什麽。
等等，大家不會覺得這是我打的吧？
“這個，老袁他是自己沈下去的。”溫昭開口解釋道，卻對上了所有人我懂的的眼神，這下連解釋都解釋不下去了。溫昭抿了下唇，還想說點什麽，沈默了一會想想還是算了，和狂信徒有什麽可說的。
她轉身重新沖入雨中。
越是找到後面，溫昭心中越是惴惴不安，好像一直沒有看到客棧的那兩個小姑娘，她們離河邊最近，更不要提袁沙一直喊著的觸怒河神，何況當時河中也確有東西。
雖不知道究竟是什麽，但是那片鱗片確實有些特殊。
她加快速度，貼近河面飛行，勉強能夠克制住眩暈感。
前方出現了一個小點，溫昭不由瞇起眼睛，那一身青色的衣服似乎正好是逢葉今天所穿的。飛近一看果然是逢葉，小姑娘此刻抱著捆著谷蝶的那根木柱在水中浮沈，可木柱上原本被捆著的人卻失去了蹤跡，只留下幾根繩索一同漂著。
一個浪打過來，恰好將意識昏迷的逢葉打醒，她下意識地向著原本谷蝶在的位置去摸，卻什麽也沒摸到。
“小蝶！”她喊出聲，再一回頭，才發現此刻自己身處河中央，她慌張地四處張望，沒有，沒有，哪裏都沒有谷蝶的身影。
逢葉手忙腳亂地想要爬上木柱，可脫力讓她剛剛將腳勾上去又再次滑下。反覆了兩三次再也沒有力氣，她虛虛抓著木柱上的繩子，嗆了幾口河水，咳得肺部疼痛。
眼淚從眼角滾了下來，砸入河面很快與水融為一體。
她不禁開始假設，如果在小蝶第一次說的時候就相信就好了，明明她從來不會撒謊。如果門口那條路早點修好就好了，她就不會換路。如果那天是自己去接她就好了，她就不會獨自去客棧，也不會獨自去看到那雙眼睛。
千萬個如果錘在逢葉心頭，化成了最後一個如果。
如果當初從未相信過什麽河神......
悔意交織在逢葉心中，讓她直不起腰，更睜不開眼睛。
突然從頭頂響起了一個聲音。
“如果還繼續哭下去，就真的只能想如果了哦。”
逢葉猛然睜開眼睛，看到了站在了木柱之上的溫昭，她仿佛沒有重量，逢葉根本沒有感覺木柱有任何變化，也毫無察覺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到來的。她楞楞地看著溫昭，呆呆地開口：“客官......”
“起來，”溫昭彎著眼，一把拉住逢葉的後領，得益於這段時間的修煉，使得溫昭想要拉起個小姑娘也輕輕松松。
逢葉聯想到了之前袁沙出劍時被溫昭一劍擋下來，加上她出現在這大河之中，再這麽遲鈍也該意識到溫昭的不一樣。
“客官，您是神嗎？”小姑娘半跪在木柱上，擡著頭望著溫昭。
溫昭低下頭看著逢葉一會，總覺得要解釋修仙求道這種事很麻煩，想了想後幹脆向她伸出手，開口道：“那你願不願意做一次神使，讓我們一起把你的好友搶回來。”
那只手就在眼前，逢葉看著溫昭的手好一會，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，手指又細又長，指尖透著粉色，整雙手柔軟細膩，沒有半點繭的痕跡。
在逢葉的印象中，只有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才會有這樣的手。可是大小姐是不會像這樣手拿著劍，站在雨中，站在河的中央，向自己這樣的人伸出手的。
那只能是神了。
自小形成的理念在她的心中打轉，西黎信奉河神，河神會庇護所有人，其他的都不是神，是邪門歪道。
可逢葉還是伸出了手，她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溫昭攤開的手心上。
如果信奉邪神就可以救下小蝶......
那麽就算萬劫不覆也在所不惜！
溫昭在逢葉手放上來的一瞬間勾起了唇角，她一把將逢葉拉起來，扭過頭去感受著河中翻滾的靈力。逢葉才與谷蝶分開，溫昭多少能夠感覺到一些。
她拿出一根尋靈草的須，咬在了唇中，尋靈草沒跟過來，只能靠著這種方法來擴大感知。萬千靈力在她的感知中展開，如同一張大網交織在一起，而那條屬於谷蝶的絲就藏在其中。
溫昭的神識快速略過每一道絲，最後在一處停了下來。她睜開眼，找到了！
一腳踏在了木柱之上，木柱順應溫昭的心意向著靈力通往的方向快速行進。
“小蝶！”逢葉看見了，就在前方，出現了一道旋渦，周圍的河水不斷下沈，而最中央處卻奇怪地形成了一片真空領域，谷蝶躺在中間，頭發蓋住了半張臉，生死未蔔。
溫昭剛想靠近，心中警鈴大作，有什麽東西就在身邊，正透過水幕看向自己。
下一秒，一個黑影自水下竄出，直接撞上了木柱，木柱瘋狂搖動而後裂開了一道縫隙，縫隙越來越大，形成一道無法合攏的裂痕，一聲輕響後，木柱直接斷裂開。
溫昭揮劍將身處於另一半木柱之上的逢葉直接送出這一水陣，轉頭狼狽地躲開水中怪物的水彈。
無數道水柱自河面升起，帶著兇猛的陣勢沖向天空，在空中炸開來，變成一道道水箭向著溫昭射來。
太密集了，又是在水中，溫昭的動作不可避免受到影響。但是比腦子更快的手中的劍，她下意識地使出了控靈第一式。
水箭在她眼中頃刻間化成漫天飛雪，就算水箭再密，又怎麽可能比得上片片雪花？
控靈二式。水箭的速度逐漸變慢，溫昭向前跨出了一步，無數水箭沖向她剛剛所占的位置，四面八方的攻擊撞在了一起，相互抵消，最後化成一大捧水紛紛揚揚落入河中。
控靈三式。身體的每一處靈力都在溫昭的控制之下，被劃分了一點又一點，每一絲靈力都被靈活運用起來，灌入昆吾之中。
溫昭睜開雙眼，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白光，起身一劍破開水箭，再一劍擊破最近的水柱，最後一劍揮出之時，周圍所有的水柱應聲爆開。漫天雨珠飄飄灑灑，卻沒有一滴落在溫昭的身上。
舌尖勾著的來自尋靈草的靈力還未用完，溫昭回身望去，在那裏，她清楚地看到了靈力來源，身處在水面之下數十米的位置，那一團正不斷移動的獵物。
要追下去嗎？溫昭垂下眸子，一直凝視著所謂的河神的怪物，她細細感受了一下還剩下的靈力，在浮起大樹上消耗過多，原本就不剩下多少，剛剛的三劍更是消耗巨大。
如今剩下的......僅僅只剩下一劍而已。
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，溫昭屏住呼吸，將所有的註意力集中，尋找著突破口。
而那水中怪物又何嘗不是如此，它眺望著水面上那人，就是她打破了儀式，明明只差一點就能成功，如今卻又來壞自己的好事。
一聲咆哮從水底湧出，音波震得溫昭耳朵滲出了些血，她顧不上這點傷，一點也不敢分心。
突然，溫昭找到了，那一個破綻，就在那怪物的胸口有一枚靈力特別濃郁的鱗片，恰好護住它的心臟。
與此同時，怪物也終於找到了溫昭的弱點，它一個猛沖自水底湧了上來，波濤為它開路，狂風暴雨給它提供力量。
溫昭握緊昆吾，在水浪翻湧的瞬間，破開水幕，終於見到了怪物的真面目。這一眼讓溫昭瞳孔緊縮，一個奇怪的想法從她的腦海中冒了出來。
西黎鎮的人知道自己供奉的居然是條胖頭魚嗎？
就......怪出人意料的。溫昭楞了楞，雖然眼前這怪物身姿巨大，遠超三米以上，但也改變不了它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怪物看懂了溫昭此刻的表情，它怒不可遏地沖了過來。
溫昭蹙眉，向右邁出一步，躲過攻擊，重新回到了那種玄之又玄的境地。她反手揮出昆吾，將所有的靈力凝聚在了手心。
控靈第九式，雖然始終無法學會最後一式，但是也足夠了。溫昭沈下身體，帶動著昆吾向前沖去，恰好擊中了怪物胸口的那枚護心鱗。
在昆吾刺入的瞬間，溫昭察覺出不對勁，鱗片過於脆弱，完全不像是一枚凝聚了靈力的寶物。下一秒昆吾停下了，就在距離刺入心脈只剩下不到一指的距離，絲毫不能前進。
溫昭睜大雙眼，接著那一點空隙望見了一枚金色的鱗片，就在昆吾之下。
雙層鱗片？
不好。
她猛然反應過來，對上怪物眼中狡猾的神情，下一秒它張開嘴重重咬上了溫昭的肩胛。咬合力瞬間爆發，溫昭的左肩被生生咬去一層肉。
狂暴的撕咬不斷擴大著這一處傷口，讓她的左肩變得失去了感覺，緊接著整個人被怪物一同帶入水中。
河水冰冷，迅速將溫昭全身包裹，越是往下沈水的顏色越深，深到什麽也看不見，只有湍急的亂流中雜物撞上她身體時，她才能有所辨別。
窒息感很快湧了上來，無法呼吸，肺部渴求著氧氣，心跳頻率急劇增加。
瀕死之刻讓溫昭的理智十分清晰，究竟差在了哪裏？她下意識地聯想到了遲遲還未學會的那最後一式。無論賀懷辰和牧思遠翻來覆去研究了幾次，明明一模一樣地舞了出來，可是卻在哪裏不對。
記憶回轉到溫昭第一次探入玉簡的那一刻，是漫天飛雪，到最後再無一點雪花，究竟問題出在了哪裏？腦中開始不斷演化一劍一式，在最後一式時重新卡住。
還缺點什麽，缺在了哪裏？
溫昭心中帶上了些迷茫，失血帶來的短暫眩暈開始影響她的判斷能力，畫面一遍遍在她腦中重放，最後停留在了一幀之上。
畫面定格在那位前輩望向自己的那一刻，那雙眼睛重新出現在了溫昭的腦海中，兼並了孤獨與溫暖的矛盾感。溫昭突然察覺到了什麽。
純陰之體。
一個大膽而瘋狂的想法在她的心中紮下了根。溫昭吐出肺中最後一點氧氣，將全身所有的靈力匯聚起來，在生死的邊緣將靈力的活躍度提高到了一個點。
那正是全身靈力暴走的臨界點。
邁過去，就是暴動，也許會帶來無法預測的結果；但若不邁過去......
溫昭慢慢睜開了眼，已經不需要考慮後果了。
還有人在等我回去。
瞬間靈力沖破了臨界點，整個水域開始震蕩。怪物敏感地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勁，一陣致命的吸引力傳來，它下意識向著溫昭沖了過去。
溫昭感覺到一雙手握上了自己的手腕，有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。
“不要害怕，這一劍要這樣。”
聲音溫柔，帶著靈魂中的共鳴，那是來自於血脈深處的呼喚。溫昭下意識地就隨著這個聲音送出了那一劍。
靈力在昆吾的劍端爆發開來，怪物近乎毫無察覺，只看到溫昭揮出了那一劍，一點劍芒碰觸到自己的護心鱗，下一秒就見到她收了劍。
“破。”
護心鱗應聲而碎，一道微不可見的傷口洞穿了怪物的心臟，它驚慌地想要逃，卻在剛要移動的瞬間感受到了一絲異樣，當它低下頭去看傷口之時，那顆完整跳動的心臟在那一剎那撕裂開來。
溫昭無暇去顧及怪物的現狀，她的神識重新被拉回了玉簡中的那場大雪場景。但與那時不同的是這一次沒有了雪，只有一名女子席地而坐，她的身邊放著一柄劍。
雖然溫昭從未聽過賀懷辰描述那片小天地，卻莫名地認定這裏就是那處地方。女子平靜地拿出一塊布輕輕擦拭著劍，她的動作十分輕柔，從動作中便能察覺出她毫不掩飾的喜愛。
做完這一切後，她放下了劍，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入了一處山洞，在她進入的瞬間冰攀上了洞穴口，將其牢牢冰封，一層一層的冰成了最好的閉鎖。雪重新開始下起來，而那柄劍獨自起身，鎮守住了這一方天地。
溫昭徹底明白了那位前輩想傳遞的意思。
這是出於同一個血脈的悲憫，純陰之體是一場無解的困境。
......
“溫小昭還沒回來嗎？”賀懷辰帶著最後一個人落下時，恰好聽到了陸星洲的聲音。
雨勢未小，但河水卻在逐漸退去，不似之前般洶湧。
逢葉紅著眼睛在跟陸星洲描述溫昭消失的地點，在木柱破碎的瞬間，溫昭將其送走，她死命抱著木柱順著河流而下，撞上了沿著下游尋找的陸星洲。
賀懷辰皺眉，他已經掃蕩完整條河道都沒有感知到最初那抹怪物的靈力，原本以為溫昭應該已經結束了救援，但現在卻......那溫師妹究竟去了哪裏？
就在他要再次動身時察覺到了身後的一點動靜，賀懷辰轉過頭去，看到溫昭回來了，手上還抱著一個人。
就在她落地的時候，其他人都圍了上去。
“小蝶！”逢葉從溫昭手中接過谷蝶，輕輕伸出手指去感受她的鼻息，在感受到那似有似無的氣息時，她才松了一口氣。
“把這個用水化開，每天吃四分之一顆就好了。”溫昭遞過去一瓶丹藥，細細地把用法交代清楚。
等到處理完後，溫昭一回頭看到了站在身後的江初柔和陸星洲。陸星洲被江初柔強按著，這才沒有出聲打斷，但表情已經是憋不住了。
見溫昭一結束，陸星洲立刻開口：“你見到河神了？長什麽樣，有什麽能力，現在怎麽樣了？”
而江初柔只是歪了歪頭：“殺了嗎？”
陸星洲的聲音戛然而止，確實這個才是最重要的。面對陸星洲期待的眼神，溫昭只好淺笑著點頭。
“殺了。”
“強啊溫小昭！”陸星洲毫不猶豫地湊上來，纏著溫昭就要她講細節，剛要再問就被江初柔直接拖走，“過來，還有事情要處理。”
周圍的人群散去，該搶險的搶險，該救人的救人。一時周圍只剩下了溫昭和賀懷辰兩個人。
溫昭一擡頭就發現賀懷辰正在看自己，她像平常習慣地一樣彎起眼睛笑了一下。
“溫師妹。”賀懷辰幾步走了過來，“沒有受傷吧？”
溫昭聞言一僵，左肩膀被咬傷的傷口只是草草處理了一下，現在的左手臂還有些麻木。原本是想等到回房間時再好好處理，不然讓其他幾人看到了，指不定要怎麽說自己。
“沒有，我是誰。”溫昭勾起唇角，打趣著試圖混過去，好在賀懷辰也沒有起疑心，這也多虧了自己剛剛還能留個心眼換了身樣式差不多的衣服，這才沒露出點狼狽模樣。
她匆匆說完，就想要離開，剛開始走的幾步甚至因為緊張有點同手同腳。
賀懷辰有些迷茫地看著溫昭的背影，溫師妹還在生我的氣嗎？這份迷茫在他的視線落在溫昭的袖口之上時停止。
那裏用絲線繡了幾道暗紋，本來沒什麽問題，只是這不是溫昭早上穿的那一件。
溫昭松了一口氣，還好賀懷辰沒有發現，她的心稍微輕松了起來，這一放松傷口更疼了。她不由罵了一句怪物的牙齒後，手摸向芥子囊準備拿顆止疼的丹藥。
就在恰好摸出丹藥準備吃下時，一只手握住了溫昭的手腕，她下意識回頭對上了賀懷辰的眼睛。
“傷在哪裏？”
......
“嘶。”溫昭倒吸了一口冷氣，隨意包紮在傷口上的布被解開的時候扯動著傷口，疼痛瞬間沖上頂峰。
賀懷辰聞言一頓，手上的動作更是放慢了許多。
賀懷辰在發現溫昭異樣後和時松蕓交代了一聲，立刻帶溫昭回了客棧，此刻兩人就在溫昭的房間裏。雖然溫昭本想說自己可以處理，但對上賀懷辰的神情還是把話咽了下去。
房間裏很安靜，只有賀懷辰輕輕處理傷口和溫昭時不時吃痛發出的一點聲音。
這過分的安靜讓溫昭產生了一點心虛的情緒，上一次賀懷辰受傷時自己就氣了好久，沒想到這才沒多久事情又輪轉到了自己身上，特別還是賀懷辰一直不說話的情況下，心虛的感覺又向上提了提。
溫昭有些憋不住，小心地開口：“賀懷辰，你生我氣了嗎？”
後背之上賀懷辰清理傷口的動作重了點，疼得溫昭眼淚都快掉下來了，一聽到溫昭的聲音，他又重新控制自己的力度。
“你別生我氣，當時周圍都沒有人，只能我上了呀。”
“唉，不然客棧裏那個小姑娘不是要哭死了？”
“而且我也好好回來了，對吧。”
溫昭憋著眼淚耐心地解釋著，就聽到身後的一聲嘆息，她轉過頭去看賀懷辰，見到他抿著唇的樣子。
“那如果你出事了呢？”賀懷辰放下手中的藥粉，溫師妹好像永遠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。
第一次見面時也是，會跟著別人走。在大測時也是，會一個人帶著獸群離開。劍冢的時候帶出了焚塵，蒼瓊不止一次嚷嚷著焚塵的危害。現在還是這樣，歷練本就應當是三個人共同完成，結果自己一個人就解決了。
就算溫昭說得風輕雲淡，但是賀懷辰看著她肩上的傷，生生被撕掉了一塊皮，距離傷到骨頭也就是怪物一歪嘴的事情。
“我......”溫昭一時語塞，剛想習慣性地擡頭摸向鼻子，手一動就牽連到了肩部，更痛了。
賀懷辰讓她轉過去，繼續幫她上藥。
室內又恢覆安靜，溫昭換了另一只手摸了摸臉頰，賀懷辰是什麽意思呢？
“其實應該沒有太大關系啦，因為陸星洲他們很快就會過來的，到時候我就會輕松很多了。”
“而且，就算是受了點傷也沒什麽事，我師父經常講過哪有修士不受傷的。”
“所以你不用顧及兩道之間的關系什麽的......”
溫昭試圖按照賀懷辰的想法走，第一次在大衍宗見面時，賀懷辰就說過自己很重要，能夠推進著兩道之間的關系，雖然溫昭完全沒有這樣想過，但也姑且相信著賀懷辰的話。
她想不明白賀懷辰為什麽生氣，想來想去也只能因為這個，便連忙解釋著。
“我在擔心你。”
溫昭杏眼睜大，她一臉驚愕地回過頭，懷疑自己聽錯了。
賀懷辰下意識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，對上溫昭的視線感覺到一絲羞赧，他低下眸子，強鎮定下來，拿起繃帶開始包紮。
溫昭有點懵，她不太清楚賀懷辰的意思和自己的意思是不是一致，她更不敢去問，生怕是自己誤錯了意思，落得空歡喜。
她眨眨眼睛，又回過頭來，咬著下唇壓抑住內心的喜悅。
“好了。”半響，賀懷辰重新開口，溫昭摸了摸纏好的肩膀，尷尬地點了點頭，這種時候該說點什麽話呢......
“你綁的真好？”
話一出口，溫昭紅了臉，心中暗罵，這是說的什麽蠢話！！她都不敢擡頭看，卻聽到賀懷辰的笑聲。
“謝謝小師妹的誇獎。”賀懷辰突然想到了印飛昂和時松蕓叫溫昭的方法，很好聽也很特別，不由也跟著叫上了一聲。
小師妹，小師妹，小師妹。溫昭覺得心臟跳得快要爆炸了，明明不是第一次被別人這麽叫了，但偏偏賀懷辰這樣就讓人產生點不同的想法。
溫昭雙手按著被子，低著頭，不用去照鏡子，就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臉很紅。
“沒事吧？”
“沒事。”溫昭小聲地開口，就差沒用手擋著臉，但那樣也太過明顯。
“那你好好休息。”賀懷辰收拾完了東西，確認溫昭確實沒事了，就準備離開，剛走上幾步又回頭，“等你好了，跟我講講是怎麽殺掉那個怪物的吧？”
聲音一出，溫昭嘴角的笑停下了，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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